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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炳南的民主

Posted on Mar 25, 2011 by Chung-hong Chan

鄭炳南是香港文壇一棵長青樹,他是少數在香港以寫推理偵採小說和間諜小說知名的作者。他的作品,如果根據日本的分類系統,可稱為社會派推理小說。他也像松本清張,年青時寫作,壯年卻做不同的工作,至四五十歲才發光發亮,全職成為作家。
看過他的推理作品《多情未必不丈夫》,情節有影射歐陽炳強案之嫌。我唯一記得的,竟然是他在文中對自由民主的意見:

不胜枚举的例子告诉曾经与英国人交过手的香港人,一旦发生华洋纠纷,英国人会说现代进步文明社会特点是公开、公正、公平具透明度;自由民主人权是不分国界种族的普世真理;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是香港的核心价值;良知、理性、负责任、讲道理是香港精神。但去到结果,总是以皮肤颜色、政治意识、宗教信仰、财富、地位,家族背景和跟随英国的渊源判定亲疏对错。

我無意調查鄭炳南的背景,但這些文句令我產生疑問。於是乎再借他的另一短篇作品集《玻璃》來讀。這本東西是收了藝發局的資助出版。
《玻璃》收錄了多個短篇故事,我非常喜歡<分龍雨>及<蝴蝶效應>,故事深具社會性,而且文筆非常優美。但是,當中收錄與孟宗這個人物有關的三篇短篇小說,卻令我看得不太舒服。
據書中收錄的後記,他寫孟宗三作,是因為作者先前的小說,被本地文壇大佬認為太過政治,不予刊登,故此忿而書寫的真真正正政治小說。
這個孟宗三作,不停出現的兩個詞,是「西方進步文明」和「西方資本主義自由民主社會」。
自問,也算是「西方進步文明」的打手。我的專長之一流行病學,也是來自西方,是在十九世紀由英國醫師 John Snow 所開創。
文中的主角孟宗,不停的批評「西方進步文明」和「西方資本主義自由民主社會」。綜合鄭炳南兩本作品,我真的相信他是真心對「西方進步文明」和「西方資本主義自由民主社會」有質疑,甚至反對,並不似是反話戲謔之作。
世上沒有東西是不可批評,但是他在作品中的「西方進步文明」和「西方資本主義自由民主社會」是被稱為不可質疑不可批評的「神聖」東西。他對兩個概念作出批評,已經是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將兩個概念並非完美無瑕。
要對「西方進步文明」和「西方資本主義自由民主社會」作出批判,並不可以像鄭炳南那樣將整件事炒作一碟。「西方」、「進步」、「資本主義」、「自由」和「民主」五項,是可以分別探討。例如西方民主主義,卻可不完全靠攏資本主義,加入社會主義完素,成就出北歐式的社會民主主義,也即是第三條道路。「西方進步文明」和「西方資本主義自由民主社會」,我認為鄭炳南所批的,實在是美國的政體及文化。美國政體的確是有其問題,就算美國人本身都有像米高摩亞等等的質疑者。只有擁有批評的「自由」,才可以對政體作出質疑。如果連質疑的思想自由都沒有,就是被迫的盲目崇拜。鄭炳南本身都是在享用自己的思想自由。由此可見,思想上的自由是以上的五項當中最重要的。當然,自由是要有所制約,並不可以有完全的自由。這一點我估計鄭先生都會同意。
「民主」,其中一個功能是選定自由制約的限度。完美的民主,並不是大多數獨裁,而是會考慮小數的意見。沒有民主,反而對市民自由制約的權力,就集中在沒有民意基礎的人物身上。這樣的真正獨裁,難道又是鄭先生所希望看到?
「資本主義」我自己本身都有所質疑,的確,這不是一個最好的制度。但我並非經濟學者,這一點我都是少說為妙。
「西方」「進步」是相對的概念,西方的對面是東方,進步的對面是落後。西方概念來到東方可以有水土不服,但並不代表西方的好經驗並不應該移殖東方。公共醫療、社會福利、資訊科技都是西方好經驗,我認為只要是對人類福祉有好處的經驗,就可以引入社會。同理,西方社會同樣可以借鑒東方的好經驗。
「進步」是奇怪的論述。在鄭的文章,這些「進步」概念包括環保、保育、人權、平等機會、版權、醫療研究。
以上的概念,我只想回應一項,就是醫療研究。他在文中提出醫療研究的亂象,他認為研究結論胡亂調侃,不必負責。因為不同醫學研究可以產生出不同而且衝突的研究結論。
醫學意見常有衝突。一個原始研究( Primary study )結論,其實並不一定夠格轉化成醫療意見。現代循證醫學已有文獻證據力( level of evidence )的概念。鄭先生所指出的,是屬於我研究的範圍,稱為 heterogeneity 。這是為何要作 Systematic review 的原因。 Systematic reviewer 要收集所有的原始研究並調查其 heterogeneity ,而且要找出 heterogeneity 與研究方法的關係。綜合所有原始研究,再調節 heterogeneity 的影響,如果各原始研究對某一療法仍然有統一的研究結論,才屬於最高規格的證據。理論上醫生手上是要有這樣高規格的證據,才可以「調侃」。 ((當然,以上也是屬於「西方進步文明」的意見。)) 醫生拿著一份證據力不明的文獻隨便在傳媒面前「調侃」,並不是醫學研究文化本身的問題,反而是醫學界本身及傳媒的亂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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