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明康家住元朗,他要乘巴士到位於九龍的伊利沙伯醫院上班。這是第一天上班,決不可以遲到。他在巴士上回想耶誕節收到的那通電話。電話另一端是一位小姐,她從來沒有透露姓名。伍明康曾經懷疑這一切都是假的,由其是當他在電話問到工作的性質時,另一端說只是手版眼見功夫。伍明康看看自己的存摺,那筆變賣股票換來的積蓄已經用得七七八八。他明知這份工作有古怪,這個年代香港還有人做研究的麼?就算大學的研究部門都快要被陰乾了。這一家因為醫生自殺潮而嚴重人手不足的醫院,頻頻出現醫療事故,竟還有力氣去做研究?但是伍明康仍心存希望,只求不是哄他投資那個沒有公信力的股票市場或者要他當男妓。這些以外的,他都會做,為的是一口飯。而明顯地,醫院似乎和股市及男妓無關,最少統計學上沒有顯著的相關。
他想到醫院可能在進行有如納粹德國的地下殘忍科學實驗,他很有可能是自投羅網成為活體實驗的白老鼠的時候,巴士到站了。
門口那「伊利沙伯」四個大字,令伍明康想到這些以英國皇室人員命名的醫院,曾經是亞洲最高水準的公共醫療體系,也是香港醫護科學及人文精神的搖籃。可惜在2008年年初這家醫院成為多次醫生護士工業行動的基地,最後一次政府強制命令警察拉人。警察向醫生開槍,殺死了不少醫生。甚至有病房大樓被縱火,醫院的廚房發生氣體爆炸,死了千幾人。政府官員說,縱火的是那些不顧病人性命發起工業行動的醫生。隨後,有不少醫生被捕,他們在獄中自殺,泰半來自這家伊利沙伯醫院。
步入醫院,除了那僅存的老人內科,已經沒有甚麼專科可言。其他的專科部門早已經被燒通頂,政府沒有計劃重建。亦因此,伍明康到老人內科報到。
「你好...」伍明康結結巴巴的問那位坐在詢問台吃瓜子的女仕「我姓伍的,今天第一天上班。」
那位女仕表露出一面不悅,她將正在打開殼的那粒紅瓜子吐到一旁,在鍵盤打了幾個字。在女仕等待電腦反應的時候,她以狗眼打量伍明康幾秒。伍明康覺得十分屈辱,但這個年代屈辱是正常事,他也在心裡預祝這位四十多歲的女人快將被機器人取代。
「請等我們的主管帶走...」那個女人一邊說一邊回歸食瓜子狀態,但話又突然暫住「你好!張醫生。」原來身後來了那位主管。雖然他穿白衣、帶聽筒,但他一點都不像醫生,由其是那太陽曝曬而成的暗黑皮膚。
這位張醫生指指左邊的那條樓梯,示意伍明康跟著他走這條樓梯。全程這位張醫生都沒有說話。伍明康「這份工有古怪」的直覺,令他緊張起來。他肚子裡還未消化完全的那頓早餐,快要嘔吐出來。他自覺今次死定了,他被押到受刑場。他反問自己為何明知這份工有問題都要來受死。
「到了!」那個張醫生終於開口說話。伍明康看看房間的水牌,不是刑場,但卻是同等令人毛髮悚然的「軍方解剖實驗室」。
《第二回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