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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裂縫(中)

Posted on Jan 4, 2011 by Chung-hong Chan

過了一周,李偉華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害怕。
在辦公室煙駁煙的去吸也不是辨法,他已經抽了一整天,時間已經是下午五時。他心存僥倖,覺得自己幹過的東西,沒有人有權限去查。但是,完美的犯罪都總有可能留下線索,只要這種線索被像是獵犬般的執法人員嗅到,他所幹過的事就會被抽拉出來。
他最近更在辦公室喝起威士忌來,這明顯是違規的,但是他的心神實太恍惚,抽煙也不能平靜下來。
坐在辦公室外的陳耀昌,對於李偉華喝酒,只隻眼開隻眼閉。陳和李其實立場都類似,就是怕事。
李偉華要把自己救出來。問題的源頭是他的情人吳碧雲。李已經多次想過與吳分手,但是每次想與她提分手之時,卻突然會一起幹起那件事。吳碧雲在李偉華眼中,是專業級的對手,這是令李偉華難捨難離的原因。每次當吳碧雲與李偉華像是麻繩般扭結在一起之後,吳會帶給李像是做帶氧運動般的暢快感受,這或許與吳碧雲的前運動員身份有關。分手兩個字,說到李偉華的口唇邊,但經過床上糾纏之後,卻又煙消雲散。
李偉華有時慶幸自己沒有家室,與這個吳碧雲並不是搞婚外情,否則問題將會更加複雜,隨時被敲詐。
他結過一次婚,與前妻有一個女。贍養費及女兒的教育支出,是令他成為空心老倌的主因。要是一個光棍生存下去,這個可不是問題,甚至還可以有些積蓄。但是當一個男人要覓第二春,空心老倌的身份卻是一個阻礙。這亦令他日漸養成死充大頭鬼、洗腳不抹腳的習慣。
裂縫再擴大的話,只會引致冰山崩塌。李偉華深知,要把問題保持在一個仍可被他控制的程度,不能再讓它惡化下去。只要保持在這個程度,問題仍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被解決掉。
他有信心可以把問題好好控制的。他要令自己荒亂的心窩平靜下來,要是自己陣腳都大亂,一定會露出馬腳。
他要鎮靜。
鈴鈴!
仆街!該死的電話,就是在他需要寧靜的時候才響起。他一邊的提起聽筒,一邊把酒杯放下。
「有位何先生找你,請問要接入來嗎?」
電話筒另一方是陳耀昌。李偉華突然站了起來,向大門玻璃窗外看過去,並對持著聽筒的陳耀昌做了個手勢,示意把電話接入來。
李偉華看到陳耀昌把話筒放下,電話就傳來了一把黐脷筋的中年男聲。他才再坐下來。
「嗨。老李,最近怎麼樣?」
「原來是何強。最近也算過得去。」
這個分別是謊話。但是李偉華認為對著這個黐脷筋男子,無需太過認真。這個男人叫何子強,是李偉華唯一的朋友。兩人在某西洋棋學會中認識,成了棋友。
「與碧雲過得如何?沒有介紹錯吧。」
「過得不錯。你的表妹是一個好女子。」
李偉華在統計自己在說第幾個謊話。這個是這通電話的第二個。
「還好吧,那我這個做表哥的就放心了。對了,我打電話來是想約你去下棋。」
李偉華想,這個時間下棋也不錯,可以令思想別再沉溺於那件犯罪的事之上。反正已經很久沒有與何子強下棋,這個混蛋下了十年棋棋藝也無寸進,與他下棋根本絕無滿足感。但是在這個思想極需另類刺激的時間,這種短暫連勝的感覺有助他走出陰霾。
「好。就今晚六時老地方有沒有問題?」李偉華一邊表示贊同,一邊的拿起酒杯,喝下一口酒潤喉。
「今晚...讓我想一下...」
正當電話另一方的何子強在思考時,電話沒有傳來人聲。沒有人聲時,李偉華聽到電話好像有些低頻率的噪音。他回想起來,好像在一聽到電話時就有這種聲音。是電話壞了,還是有干擾?
他不確定。但據說被分機偷聽的電話是會有這種聲音。他隨即站起來,聽筒仍然貼著左耳。他經大門小窗,看看分機的陳耀昌是不是在偷聽。但他只看到陳耀昌在電腦前工作,沒有拿著聽筒。陳耀昌看到李偉華在用懷疑的眼神注視他,他就對李傻笑。李放寬心的坐了下來。
電話另一方終於傳來的回應:「好吧,就今晚。」
「那六點見。」
電話另一方掛上。
他將桌上的那大半杯威士忌一口吞入肚裡,再披上泥黃色呢絨舊西裝外衣,就奪門出去了。路過陳耀昌的寫字桌,也沒有交帶一聲。
陳耀昌只是在嗅到衣物臭丸味才抬頭一看,但是只看到了其上司的背影。
當他聽到升降機的叮叮聲,就在椅子上伸個懶腰,把雙腿伸長,咀角泛起了笑意,享受著此刻的寧靜。
* * *
李偉華開著自己像是坦克車般的富豪房車到達海o俱樂部,時間已經是五時四十五分。
環境黑暗,播放著庸俗的爵士樂。可能時間尚早,只有一兩個客人。
在平常坐的檯,穿著球衣、身材肥胖的何子強已經就坐,並擺好棋陣在自行鑽研。
「閑話休提了,就開局吧。」
李偉華說完,就把棋盤上的棋放到原來兩行排列的位置。剛好白棋在他的面前,他就拿起了中間的一隻小卒向前行兩格。
李偉華想,對著何子強這樣的對手,實在無需太用心。要是比賽賽跑的話,身為前度風帆教練的何子強或者能贏。比賽下西洋棋的話,何子強從來不是他的對手。
何子強用他像香腸的手指提起一隻黑色小卒,下了一步沉悶、充滿背誦書本味道的防守棋。
李偉華一邊把左手邊的騎士棋提起,一邊想:面前這個肥佬,怎看都不像是運動員吧,自己的體態好像更加健美,或者比賽跑步自己都可以勝出。
他開始覺得,下西洋棋無助於平靜心境,因為他又開始想起那件犯罪的事了,他算錯了。將騎士放在卒子之後,他想到就是眼前的這個胖子把吳碧雲介紹給他,是他沉淪的開始。
這個又胖又黐脷筋的教練把自己的表妹安插入亞運風帆隊,是濫用權力。他的表妹相貌娟好,身材火爆,確是令沉默的香港體壇被娛樂至死的港人所注意。人人稱她為「風帆美少女」,那一頭代表年輕的金色曲髮曾經是有少女爭相模仿,甚至是本地崇拜的甚麼「正能量」代表。
但是亞運比賽失利,整個何子強的派系被整頓,全部人被趕出風帆隊。此地沒有運動員的生活保障政策,這群人只有自生自滅。眼前的這個肥佬,讀書不多,只能夠做個貨車跟車,靠力氣為生,甚至聞說與流氓在一起。其表妹不能出賣勞力,只能把頭髮電直染黑,在屋村的酒樓當個知客。
他就是在這個時間認識這對風帆表兄妹。初見吳碧雲,就是她穿著酒樓知客的高差粉紅色旗袍,露出了一雙像是白玉的長腿,還有那雙有如黑色晶石的大眼。
想到這裡,原來自己已經胡裡胡塗地下了幾步棋。
對面的肥佬把騎士送上來。李偉華就知道大勢已去,騎士和主教把皇后盯住了。移開皇后,就到皇帝要死。
要認輸了。
他將皇帝棋垂下來,示意認輸。一邊在掏銀包,把一張一百元的紙幣交給肥佬,是為輸棋的代價。
「多謝喎。」肥佬一邊把紅色紙幣在燈光下看水印,一邊黐脷筋地說。
李偉華一邊想:「x!我竟然輸給這個廢柴。」一邊想狠狠的鎚心。
「一百元對你是小兒科吧。才剛剛從表妹那裡知道你給她買了 iPhone 17 。」
最不想談這個時,這個肥佬就偏要談。他真想抽身離去。
「對不起。我要告辭。」李偉華臉上掛上平時臭過屎坑的臭臉。
「喂喂喂!別這麼快想走啊。」肥佬本來面上的嘻皮笑臉也變得正經八板起來,他更想伸手把李偉華扯住。
李偉華把何子強伸過來的手撥開,說道:「我們之間沒有甚麼好談的。」
「真的嗎?是你不敢答吧。我就問你一個你不敢答的問題:那個 iPhone 17 你是怎樣買回來的?」
何子強這樣一問,李偉華就懷疑此人知道他幹過了些甚麼了。他的心慌了起來,心抨抨的跳,像是要突破胸口而出。一陣噁心的感覺積團在胸前。
他告訴自己,這個肥佬可能甚麼都不知道,只是隨便的問。不要顯得心虛,要顯得體面、鎮靜。不要露出馬腳,要保護自己。
「甚麼怎樣買?你真是莫名其妙。不就是在電器店用現金買,有甚麼出奇的。問問問,問甚麼鬼。」
說謊就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。這是他今天第三次講大話。
「現金買嗎?你少裝蒜。你的經濟狀況,到信貸紀錄公司一查就知道了。」
這個何子強知道李偉華在說謊,令李偉華更加緊張起來。他的演技不足以撐下去,只好選擇沉默。他也想,是時候逃了。
李偉華逃避不及,原來何子強已經一手秤著他的衫袖。
何子強見李偉華說不出話又被抓住,就更加咄咄逼人:「你對碧雲也是說用現金買吧。空心老倌!」
何用眼光挑釁李偉華,李偉華身體已經在抖了。
「你也不想碧雲知道你的空心老倌吧。那麼你多多少少要給我這個知情人士一些掩口費。」
何子強說完,李偉華將頭移向何的耳邊,細聲說:「你要幾多?你千萬別要跟她講。」
李偉華的臭面,已經變回面對吳碧雲的那副窩囊相。
「我不知道你有甚麼法寶把七千元的 iPhone 17 弄回來給我表妹。既然可以有一台,就可以弄來第二台。就這樣吧,我都要一台 iPhone 17 。」
李偉華心知這明顯是敲詐。但已經洗濕了頭,沒有辨法,只好滿足他。李在冰山上裂縫,再鑿了一個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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